運河建筑與運河的內在聯(liá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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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趙鵬飛 單位：山東建筑大學建筑城規(guī)學院

生土建筑具有調節(jié)溫度的作用[2]，適于居住，而且便于就地取材，造價低廉，因此成為山東運河沿線普通民眾長期采用的主要居住方式。明清兩代，山東運河區(qū)域經常發(fā)生水災，每次水患后，沿岸民眾需整飭甚至重建自己居所，正是這一次次的重建，延續(xù)了生土民居的建造工藝，并在延續(xù)中進行了一系列的改進和革新，使得民居建筑出現(xiàn)了磚土墻、石土墻、甚至磚石結合等多種式樣，豐富了建筑造型[3]。同時，生土民居彰顯出運河沿岸普通民眾的質樸、敦厚的精神，而這也正是現(xiàn)存生土民居所蘊含的運河文化精髓之一。

山東運河城鎮(zhèn)中的街巷多以商業(yè)經營為主，而傳統(tǒng)商業(yè)基本構成是以家庭式的小型零售和手工作坊為主，因而形成“前店后宅”、“前店后坊”的格局。在山東運河傳統(tǒng)商業(yè)建筑中，非常清晰地表現(xiàn)了這一特征。商戶在經營之初，資金實力并不雄厚，而且主要的資金都要用于商業(yè)活動，因此這時商戶對于店鋪的要求并不高，加上一般的商業(yè)經營并不需要特殊的場所，只需將沿街的合院式住宅或加工作坊對外設置門窗，向著街道敞開，就可成為一間簡單的店鋪。一些以家庭為單位經商的小型商行，依靠家人或族人合力經營，并不雇傭工人，他們的居住部分安置在離開街巷的一定位置，店鋪則置于居住和街巷兩者之間，因此形成了“前店后宅，店宅合一”的店鋪民居的建筑模式（圖2）。而明清時期，山東運河區(qū)域商業(yè)經濟發(fā)達，流動人口多，很多外省商人來此經商往往不攜帶家眷，家眷留在原籍，所以剛開始經營的商業(yè)建筑中不需要過多地解決居住的問題，平面格局多為“前店后坊”制。隨著商業(yè)的進一步發(fā)展，出現(xiàn)了一些大型商號，這時的商業(yè)建筑功能分區(qū)更加細化，格局則為前面是店鋪，處理對外交易，后面為加工作坊，再后才為居住空間。

對于經濟實力強的大戶人家，其宅院與商鋪往往分開，形成獨門獨院的宅院民居。運河岸邊的宅院民居和北方民居一樣采用院落形式，但院落布局順應地形，雖主次有序，卻也延伸自如，并不像傳統(tǒng)四合院那樣嚴格受封建禮制制約。冀家大院（圖3）位于臨清前關街，為明、清代建筑。明代洪武二十一年（1388年）兗州護衛(wèi)冀天儀改調平山衛(wèi)臨清千戶所，舉家由山西遷居臨清所建造，后陸續(xù)增建，至清嘉慶年間冀家武德騎尉冀輝又大興土木，使宅院愈顯風采，功能逐漸完備。至道光初年，冀家大院占地已達約2hm2，房舍四百余間。院落規(guī)模宏大，布局緊湊，乃依運河走勢而建。該院落主要特點是縱長方形的平面布局，空間緊湊，四周高墻封閉。建筑整體有北方高大渾厚之氣勢，造型精巧，工藝精湛?，F(xiàn)存建筑仍占地約1hm2，主院仍存兩進，南跨院存一進，北跨院存四進，穿廳、廊房、耳房、廚房等60余間。穿廳為主建筑，面闊三間，進深兩間，抬梁式木構架，雕刻精美。后院還設一兩層建筑，稱為“繡樓”，為戶主女兒居住之用（圖3）。

明清兩代，隨著大運河水運暢通和商業(yè)經濟的迅速發(fā)展，運河沿岸城市都發(fā)展成為富庶之地。一些官僚士夫和富商大賈為了追求優(yōu)裕的生活環(huán)境，紛紛建造府第園林，論及園林數(shù)量之多，造園水平之高，則以號稱“小蘇州”的濟寧為突出代表。根據(jù)清道光《濟寧直隸州志》記載，濟寧在明清兩代均有幾十處的府第園林，它們千姿百態(tài)，棋布于運河之濱，深得江南園林的精髓，是江南文化沿大運河向北傳播的重要見證。藎園（圖4）位于濟寧城北郊六里處，原為清中期濟寧畫家戴鑒的別墅，轉給了當?shù)毓倭鸥缓览钿閳@林。該園總體上為東宅西園的空間格局，占地約6000m2，現(xiàn)存園門、方池、臺榭、橋亭、廳室、假山各一；北側為3000m2的林地一處，植有大量樹齡在百年以上的銀杏、黃連、糠椴等古樹，曾有“塵世蓬瀛”之雅稱。

公共建筑

和居住建筑相比，運河沿岸的衙署、會館、寺廟、書院等類型的公共建筑遺存數(shù)量雖然不多，但有些保存相當完好。每種建筑類型的形成都與大運河有著特定的歷史關系，同時也折射出運河文化深厚的內涵。

衙署建筑。在京杭大運河各河段中，山東運河開鑿較晚，施工難度最大，而且在行運過程中經常出現(xiàn)河道淤淺、堤壩損毀等事故，故元明清三代均把包括治運最高行政機構在內的大量治運衙署設在山東境內。眾多應運而生的衙署建筑對城市肌理和街巷布局均產生了一定的影響。從建筑形制上看，運河衙署一般都坐北朝南，以一條南北向的甬道為中軸線，主要建筑照壁、大門、儀門、和主體建筑大堂、二堂、三堂依次排列在這條中軸線上，然后以這條中軸線向左右展開，基本保持對稱格局。規(guī)模較大者，還可以有東西兩側副軸線，依次安排建筑。運河衙署基本遵循了明清衙署的設置原則，和一般衙署不同的是，在題額和楹聯(lián)等裝飾方面，更多體現(xiàn)了運河的特色。另外，在運河衙署的特制——鈔關建筑中有了明確的內外分區(qū)，儀門之外是對外部分，收取商船稅金，儀門之內則是差官辦公和居住的地方。臨清鈔關（圖5）是運河沿線唯一遺存并保留下來的鈔關建筑。

會館建筑。大運河的南北貫通，極大地促進了山東運河區(qū)域的經濟繁榮和商業(yè)發(fā)展，使這一區(qū)域成為四方客旅、各路商幫競相逐利的地方。商人們或挾巨資奔走南北，或行舟載貨走集各地，運河商人會館就是為他們提供貿易、休閑、娛樂、聯(lián)絡鄉(xiāng)情等活動的場所。運河會館建筑產生于明永樂年間，發(fā)展于嘉萬時期，而盛行于清康乾之際,是明清時期運河區(qū)域社會、經濟、文化變遷的產物，它們的選址、建筑形制和裝飾藝術都十分考究，極具特色。聊城的山陜會館（圖6）就是一座保存完好的運河會館，它始建于清乾隆八年（1743年），坐落于運河西岸，面河而建，主要建筑有山門、夾樓、戲樓、鐘鼓樓、看樓、碑亭、正殿、南北殿、南北樓、春秋閣等。整組建筑群布局緊湊，連接得體，錯落有致，裝飾華麗，是運河會館建筑中的杰作。

寺廟建筑。元朝之前，山東西部一帶的宗教信仰相對單一和純正，主要是佛教和道教，與其相對應的建筑則是佛寺和道觀，另外還有供奉民間信仰的土地、城隍、龍王等諸神的廟宇。進入元朝后，這種情況隨著大運河貫穿魯西平原，大量外地人口的涌入與滯留逐漸發(fā)生了變化，最突出的建筑表現(xiàn)就是運河沿線清真寺的集中出現(xiàn)。當時，許多外邦商隊在東南沿海港口登岸后，都沿大運河北上進行貿易經營，這其中就包括許多信奉伊斯蘭教的穆斯林。有些穆斯林在運河沿線的城鎮(zhèn)落籍定居，他們所建造的清真寺，多為中國傳統(tǒng)殿宇形式的建筑，雕飾和色彩也為中國傳統(tǒng)式樣，體現(xiàn)了外來文化與本土文化的融合。坐落于運河西岸的濟寧順河東大寺（圖7）就是典型的中國傳統(tǒng)建筑風格，尤其大門前檐石柱上有高浮雕云龍圖案，酷似曲阜孔廟大成殿盤龍柱，在中國清真寺建筑中運用盤龍柱僅此寺獨具。

書院建筑。書院起源于唐代，是我國歷史上特有的一種教育組織機構，具有講學、藏書和供祭三大功能。書院在宋元時期有了較大發(fā)展，但是宋代全國數(shù)百所書院大部分都分布于長江中下游地區(qū)，山東境內只有5所。元會通河開通后，社會經濟發(fā)展帶動了文化的繁榮，山東西部的運河區(qū)域書院發(fā)展迅速，這一區(qū)域也成為山東書院建筑的密集之地。以明代為例，當時山東境內共有96所書院，其中有42所在運河區(qū)域[4]。洙泗書院（圖8）創(chuàng)建于元至元四年（1338年），位于曲阜城東北4km處，因“泗水經其北，洙水帶其南”而得名，明清兩代曾多次重修。書院座北朝南，前有神道，建筑群分為三部分，中區(qū)前后兩進庭院，有大門、講堂、正殿、兩廡等建筑，東區(qū)有更衣廳，西區(qū)前有禮器庫，后有神廚、神庖，是山東運河區(qū)域保存較完好的一處書院。

水工建筑

從地理形勢上看，山東運河是京杭大運河海拔最高的一段。為了保證運河貫通，元明清三代都在此河段修建了大量的水利設施，其中有些至今仍在發(fā)揮作用，這些水工建筑遺存充分說明我國古代建筑與治水工程技術已經具備相當高的水平。

河閘。山東運河因建閘多，故又稱“閘河”。河閘可分為2種，一種是為了船舶通航，控制河道水位,建在主航道上的船閘；另外一種是為了“引水濟運”，而建在運河支流及沿運湖泊出入口附近的水閘。元明清三代，山東運河的河閘數(shù)量不一，為持續(xù)上升的趨勢。據(jù)考證，元時有閘31座，明中期為48座，入清后竟達到了72座之多[5]。在眾多的河閘遺存中，聊城的土橋閘（圖9）是保存最為完好的一座，整座河閘由閘口、迎水、燕翅、燕尾、分水、裹頭、東西閘墩及側底部的保護石墻和木樁組成，其中閘口呈南北長方形，由底部石板、立墻、閘槽構成。另外，河閘附近建有一些附屬設施，如月河、減水閘、穿運涵洞等。土橋閘規(guī)模宏大、建造精細、堅固結實，兼具一定的建筑美學特征，逆流數(shù)百年而無明顯變形，堪稱河閘之杰作。

橋梁。橋梁是水工建筑的重要組成部分。運河上的古橋已經不僅是連接空間、溝通兩岸的工具，同時也是建筑藝術和人文景觀的結合體。建造在運河河道上的橋梁往往與周圍環(huán)境結合緊密，達到曲直相通、虛實相鄰、剛柔相濟、動靜相輔的效果。臨清月徑橋（圖10）坐落于運河北支臨近衛(wèi)運河處，清代運河兩岸店鋪林立，商業(yè)繁華，順治九年（1652年）商人邵以樞為方便兩岸人車通行修建此橋，因河道在此處恰好呈彎月狀，故名月徑橋。此橋為單孔、半圓形的磚石橋，東西走向，橋身長5.8m、跨徑3.1m。橋頭以西是白布巷，以東為牌坊街，均有大量明清時代的民居建筑遺存。清代月徑橋和在同一河道上的會通橋、問津橋并稱為“玉帶三橋”。此橋已被列入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名錄。3.3碼頭碼頭的基本形態(tài)是由陸地延伸至水面的石梯踏步，可以供船舶?？坎⒀b卸貨物和上下人員。運河沿岸城鎮(zhèn)的碼頭建筑除了滿足基本功能外，還和周圍的橋梁、商鋪、民居、牌樓等建筑實體共同構成了形式和功能都完善的碼頭空間，也同時影響了街道的走勢和布局。陽谷縣七級鎮(zhèn)古稱毛鎮(zhèn)，因其碼頭有七級臺階而得今名，它是明清時山東運河沿岸重要的糧食運轉地。七級碼頭（圖11）位于運河東岸的鎮(zhèn)中心，其南有橋梁，北有河閘，東為糧倉舊址。沿運河東岸為商業(yè)繁華的順河街，碼頭恰處于中間位置，靠近碼頭的區(qū)域皆為商鋪，兩端則是普通民居，街道和建筑均以碼頭為中心設置。就建筑構造而言，七級碼頭由石砌踏步、頂部平臺及臺階下夯土平臺構成，另有水線和大量反復插拔的木樁遺跡，這些都為運河河道的變化狀況以及船只?？糠绞教峁┝搜芯恳罁?jù)。

堤壩。山東一帶水源缺乏，對運河的正常行運十分不利。因此，為解決運河水源的補給問題，元明清三代均采取修筑堤壩的措施，來引水濟運。引泗濟運是其中主要的一項工程，這項工程的關鍵即在于金口壩的建設。金口壩（圖12）呈東西向橫臥與泗河之上，主要作用就是攔截泗河水流，使其西行進入運河。元代的金口壩為土壩，明時改建為石壩，壩石之間以鐵件加固，設有3個孔洞，并置閘門以時啟閉。當時所筑石堰“東西長五十丈，下闊三丈六尺，上闊二丈八尺，自地平石五層，高七尺；湫水三處，視水消長，時其啟閉”[6]。壩兩端建有雁翅，雁翅上方臥有雕刻精美的元代鎮(zhèn)水獸。雖然金口壩在其后數(shù)百年里不斷進行維修，但并沒有大的改動，至今仍然在發(fā)揮作用。

結語

2008年3月，在江蘇揚州召開了大運河保護與申遺工作會議，并發(fā)表了大運河沿岸城市聯(lián)合申遺的《揚州共識》，這標志著中國大運河申報世界文化遺產的工作的正式啟動。山東運河傳統(tǒng)建筑研究正是基于大運河申請世界文化遺產的基礎性研究，其目的是以傳統(tǒng)建筑作為運河研究的切入點，通過運河傳統(tǒng)建筑的地域特征和表現(xiàn)模式探求其深層次的文化內涵。這對拓展傳統(tǒng)地域性建筑的研究領域，保護運河文化遺產，彌補運河研究在建筑學領域的缺環(huán)，都具有十分重要的理論和現(xiàn)實意義。